历史文化街区经过漫长的时间发展，是城市中精神文化记忆与传承的重要载体。近年来，我国愈加重视历史文化街区的保护，制定了一系列历史文化街区保护的规章制度，并对核定历史文化街区保护做出规划。截至目前，国务院公布了134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划定历史文化街区875片。然而，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历史文化街区所面临的问题日益凸显，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文化遗产的破坏、街区文脉的断裂和历史氛围的消失。葑门横街是苏州市多条名为横街的街巷中唯一保存较为完整的一条，也是为数不多的保留原真市井文化的老街区，被苏州市文物局颁发“苏州古街巷标志牌”，具有重要的保护和研究价值。

一、葑门横街历史文化街区的概况

（一）葑门横街与市井文化

苏州葑门横街位于葑门塘北岸，西起徐公桥，东至敌楼口，与石炮头相接。因其东西走向呈横向，故称横街，是自然形成的葑门附郭集镇式商业中心。葑门横街自清末开始沿用至今，街上绝大部分建筑仍保留着明末清初枕河人家的风格，前街后河，河街并行。

如果说，东关街是扬州市井文化的“镜子”，那么葑门横街就是苏州市井文化的缩影。“市井文化”本质上是一种商业文化，却在酒楼茶肆、书场戏园中贴近市民的真实生活，活跃且极具生命力。广州市城市规划协会潘安曾说：“市井文化代表着一种很包容的，很务实的文化。它是自下而上的，是根子里的包容，这种包容是属于全社会的。”此外，葑门横街的居住市井空间与外部商业空间形成鲜明的对比，鼎沸的表层商业市井内部呈现出静谧的居住市井，给人以别有洞天的感受。面对历史文化名城“千城一面”、历史街区大量改造成商业街的现状，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认识到历史文化街区的保护与发展应以延续文脉为终极目标。保护并传承“市井文化”对于展现城市风貌、促进城市发展、弘扬历史文化具有重要的意义。

（二）葑门横街保护与文化传承的意义

在苏州，葑门横街不仅是具有深厚文化内涵的街巷之一，还是彰显市井风情又雅俗共赏的特色街区，最主要的是这种原真市井文化在当今繁华的城市里并不多见，具有重要的保护价值。这不仅是对横街市井文化的传承与弘扬，也是对历史文化街区复兴的有益探索。

首先，葑门横街历史街区的保护有力地保护和传承了市井文化，是打造城市名片的重要底牌，同时也能够带动横街商业的发展；其次，葑门横街的传统建筑修复和历史遗迹发掘，是对明末清初建筑风格的保存和历史文化的传承；再次，横街文化的传承能够起到示范作用，使政府意识到保护特色文化的重要性，从而加大对历史文化街区的保护力度。更重要的是，葑门横街是历史的、民俗的、百姓的，留下这条具有市井风情特色的百年老街是民心所向。珍视、发掘和抢救横街的历史文化遗存，有助于其与区域内其他特色老街一起，成为古今传承、助推区域经济文化持续发展的原动力。

二、葑门横街的开发与保护现状

为保护葑门横街在岁月变迁中沉淀的历史记忆与市井情怀，2018年4月，苏州市对横街进行了改造升级，经过改造后的横街，面貌焕然一新，笔者通过实地走访考察发现，作为历史文化街区的横街现状可从以下三个方面概括。

（一）横街之物

说起横街的商品，可谓是应有尽有，如时令果蔬、鲜肉水产、特色糕团、日用百货等，“百物兼陈，琳琅郭外无双市；八乡来会，络绎葑东第一街”说的就是葑门横街。除了种类齐全，横街的商品价格也便宜，食材新鲜更是众所周知。在实地走访时，笔者对356名横街消费者进行了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对横街特色小吃、时令果蔬、水产肉类感兴趣的消费者分别占比70.22%、58.43%、42.13%，可见横街商品受欢迎程度较高。

此外，葑门横街的建筑秉承了一贯的江南水乡特色，改造后仍然保留了原来的建筑格局和街巷肌理，如主街道依旧呈东西走向，并对路宽进行了调整，更加便于行走；街道放置了供游客休息的座椅，并进行了适当的绿化；路面也重新进行了修整，采用了一些天然石材，通过石块大小和颜色的变化丰富了道路空间，在一定程度上还原了历史街区的样貌。但是，横街在历经多次改造后也逐渐丧失了一些特有的文化元素，商铺的招牌趋向统一，失去了多元性，整个街区的文化氛围不够浓厚。

在调研过程中，笔者还发现一些体现横街人文特征的历史遗迹，如：红板桥、天宁寺、基督教堂等均遭到了不同程度破坏，原本的文化遗迹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并逐渐沦为街道的陪衬。这些问题集中反映出街道管理者和经营者对街区历史文化价值的重视程度不够高，对街区的保护只停留在静态层面，而忽视了历史文化的挖掘。

（二）横街之人

市井生活离不开人烟，正是因为居民、商户、消费者的来来往往，横街才有了烟火气息。目前，横街上的居民以老人为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亲眼见证了横街的沧桑变化，迫切希望能够留住这种亲切感。据笔者调查结果显示，横街消费者的年龄段较为分散，有青年、中年还有老年，50岁以上的消费者占比25.29%，50岁以下的占比74.71%。从年龄结构分析，可以看出横街的物质与文化，吸引了广大群众去感受、去探寻。此外，在横街（现包括石炮头段）300多户商铺中，经营者既有老人，也有年轻人，他们大多仍然脚踏实地、诚信经营，为人所称赞，如吴家豆腐、昆艺糕团和葑门油坊就是典范代表。

（三）横街文化

横街商户来自五湖四海，构成了横街的多元文化。这里不仅有源自安徽酱行的酱菜和产自浙江的鸡头米，也有传承自昆山老手艺人的木桶糕、苏州东西山的水果、阳澄湖太湖的水产……不同地域的文化在此交流、融合，更加丰富了横街文化。这种文化，不仅隐藏于百姓的日常生活，也曾和仁医许伯安、“诗坛耆硕”沈德潜、军事家韩雍有着密切的关联。多元交融，古今汇集，给这条老街增添了无限魅力。

三、葑门横街发展面临的问题与困境

（一）基础设施建设尚需完善

目前，葑门横街在基础设施方面存在的问题主要有：卫生状况整治不彻底，尤其在石炮头路段的垃圾回收处，经常有垃圾散落在垃圾桶周围，影响街道整洁；车辆乱停乱放现象突出，不仅影响了交通，也存在安全隐患；危房没有得到及时修缮，存在潜在危险；葑溪河水质受到严重污染，河水生态不断恶化；菜场规划不合理，空间较小；部分店铺没有明确的地址或门牌号混乱，缺乏统一管理。

（二）整改不当，传统风貌受到破坏

经过统一规划后，店铺的招牌千篇一律，没有自己的特色。过于强调改造后的商业效益，致使历史街区原有的生活特征与人文精神逐渐丧失，传统风貌成为一种外在的形式，街区失去了原有的历史韵味。历史的真实性、风貌的完整性和生活的延续性是历史街区保护的基本原则，对原有生活和社会网络的保护是历史街区保护的重要组成，具有前瞻性的保护工作应把保护的层次提到保护生活方式与内涵文化的高度上来。

（三）历史文化重视程度不够，文脉难以延续

虽然葑门横街具有百年历史，但由于其原本处于城乡交界地带，曾经的历史古迹及建筑被当时政府所忽视，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以至于今天无迹可寻，只能从老人的记忆或书中的只言片语中想象。同时，关于横街的历史记录不够完整，人们缺乏档案意识，对于横街重要的历史记录，没有形成系统的档案，可查的资料也比较零散。尽管后人对横街历史文化记录进行了一些整理与编纂，如苏州市沧浪区政协文史委编写的《葑溪横街：光景与流年》和横街居民卢根元的回忆录《葑水晚照》，但这些记录尚不全面，不能展现出横街的全部历史风貌。除此之外，横街的文化宣传力度不够，大多数人只知道横街的物美价廉，却不知道横街深厚的历史文化。

（四）文化传承出现断层，年轻人对本地文化感到陌生

现代化导致上百年的传统生活方式（如传统食品制作、制鞋修鞋、缝纫、磨剪刀、制秤、节庆等）逐步消失，茶楼、书场、酱园、糖果店……满载老苏州人记忆的场所难觅踪迹，老年人逐渐失去熟悉的生活场景而感到孤独。而在信息技术熏陶下的年轻一代，对历史文化街区的认知只停留在美景美食，对于其中所蕴含的历史故事与人文情怀也只会感到陌生。

四、葑门横街保护与文化传承的对策思考

笔者以为，葑门横街保护与文化传承可以时间为脉络，既基于历史，又立足现实，更面向未来，进行科学又合理的保护传承。

（一）基于历史：原汁原味，修旧如旧

“历史建筑等文化遗产是不可再生的资源，一旦破坏，其损失是不可逆的，即使可以重建，历史信息也荡然无存。”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张广汉这样解释原汁原味保护历史文化名城的重要性。保护历史文化要活化利用而不是呆板死守，“原汁原味”不是将古迹封存放在玻璃橱窗里。横街的古建筑不多，天宁寺、基督教堂早已拆除，难以恢复，只能进行“抢救性”保护。一方面，为古建筑建立档案，通过多方搜集资料，进行详细描述，并在古迹原有地址上设立地标牌，广而告之，让大众有所了解。另一方面，可以采用数字技术，如三维动画漫游、基于三维建模的VR技术、720全景摄影等实现古迹画面的重现，再现空间意象。

（二）立足现实：提升街区功能，营造宜人的空间环境

首先，整治街貌，优化环境。街道卫生、河道防污、车辆停放、基础设施建设等都需要进一步提升，政府可以拨款或集资对本地建筑的内外环境进行历史风貌改造，有效系统地展开保护和开发工作。其次，围绕街区定位，规划采用以主题文化活动为特色，以民俗文化活动为主线，以传统居住为支撑的生活传承策略，塑造多元的街区生活，恢复街区功能多样性和街区活力。同时进行多元开发，比如开设网上销售平台，打造品牌文化，恢复茶楼书场，建造横街文化展览室、民宿等，丰富特色项目。对于历史街区保护规划，公众参与是重要环节，因此在改善民生、满足居民现代生活需求之外，也要让横街居民成为自觉保护历史文化街区的主体。最后，要以市井文化为依托。现有的历史街区多以商业街为主，依靠外来资本和流量发展，导致原居民文化逐渐消失，而现代化的生活方式，也使城市文化日趋雷同。但横街历经变迁后依然保留了较原始的历史文化和生活气息，具有独特的文化优势，使其在苏州古街中脱颖而出。因此，保护重点应以市井文化为主，使横街成为以特色市井文化为主的文化区与商业区。

（三）面向未来：挖掘文化要素，建立横街档案

1. 系统收集、整理、展示历史文化，加大宣传力度

调查结果显示，大部分人都认为横街资料不全，难以查阅。因此，相关部门应重视对横街文化要素的挖掘，包括历史文化要素的提炼和市井文化要素的识别，对横街历史文化记录进行系统归纳，便于市民查阅。对于横街宣传度不够的问题，横街商会可以助力原街道老字号的回归和定期开展节庆活动吸引游客，展示苏州特色市井文化，不仅可以创收还能促进当地文化的进一步传播发展。

2. 长期、多维度、全视角地传承历史文化

数字技术为历史文化街区的保护提供了全新的理念和技术。可将所搜集到的资料进行数字化，通过信息资源库的建设，分类、系统地整理史料，让人们通过网络平台快速、全面、系统地了解历史，也可以为历史研究者提供便利。同时，借助网络平台，可以广泛征集横街旧照与往事，通过公众提供的信息，丰富横街信息资源，不断更新横街档案。

寓教于乐，促进传承。结合历史文化街区的名人轶事、历史古迹，开发一些互动小游戏。如把街区的几十个巷道名字与名人故居都在地图上打乱，让人们拼图复原等，吸引公众参与，特别是会对孩童有很强的吸引力，进而促进历史文化传承。

结语

总体来看，葑门横街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积淀了其独特的文化，未来对横街的保护和发展，不仅要结合现代发展模式，更要从横街的历史背景出发，在注重横街历史文化保护与传承的同时，促进其现代化发展。具体来说，不仅要尊重和维护横街原有的历史文化，还要依托现代新兴媒体，加大宣传力度，提高横街的文化影响力。同时，也要注重横街自身的保护与开发，不仅要加大整治力度，优化生活环境、完善基础设施建设，还要对其进行多元开发，打造城市文化品牌，提升横街整体的文化品味。更重要的是，要健全和完善横街档案，丰富横街的历史记忆，推动其历史文化的保护和传承。

以葑门横街为例，笔者以为，历史街区的保护规划必须循序渐进，以可持续性发展的观念，更自由、更有创造性地看待旧建筑。将保护方式从静态、僵硬、单一的模式转变为整体综合、柔软保护、利用和更新的模式，实现历史与现代、社会与自然的“共生秩序”。

（作者单位：苏州大学社会学院）

【责任编辑：江知】